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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5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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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5章

“但我不是故意想瞞著的,是這樣的事情,我並不知道怎麽開口說。我娘是我爹爹結發妻子,多年之前,有人從中挑撥,害得我爹娘因誤會而和離。這些年,我娘一直一個人帶著我生活。她起初並未告訴我我的身世,是直到臨終前,她才說了我的親生父親是誰,並讓我入京尋父。”

“我和義妹一起跋山涉水從臨安逃難到京城來,途中,妹妹卻不幸染上時疫病逝。最後,就只剩下我一人獨往京城而來。”

“三爺您是男兒,您讀過很多書,也去過很多地方,見識眼界遠非我這樣的小門戶之女比得了的。我初來京城,我有害怕。因為害怕,不敢信任任何人,所以,我才有意隱瞞了三爺和老夫人真相。”

“我知道,我這樣做,是辜負了你們待我的一片真心。可我為求能自保,我也只能這樣做。若真是因此而惹惱了三爺,我在這裏給三爺賠禮道歉。”

薛霽認真聽著她的這些說辭,沒有不信她的話,但也沒有全然相信。

他有他自己的考慮和思量在。

靜默著聽完後,薛霽沒有多問其它,只直戳要害的問她一個問題:“那這門親事呢?”他眸子又深又沈,不怒自威,此刻目光正緊鎖在蘇雪搖臉上,令她逃無可逃。

蘇雪搖心裏倒吸一口涼氣,想著,他果然是厲害,一問就問到了問題的關鍵。

這門親事,自然是她謀奪來的。

她知道,就算她憑著身上的信物和名帖得到了史家的認可,成了名正言順的史家千金,與薛家的親事,也不會輕易就落到她頭上來。

史玉萍和薛霽已經走了三書六禮,若沒發生個什麽意外,令他們的婚事進行不下去,那史玉萍和薛霽的親事就是板上釘釘的了。不會有人會想到,讓她取史玉萍而代之。

所以,那日的筵席上,她故意言語激怒史玉萍,令她在眾目睽睽之下,險些毀了自己容貌。

這樣一來,史玉萍欲害其姐的惡名就坐實了。

此刻,若薛家再不退親,繼續迎史玉萍入門,那麽這樣的惡名必會連累薛家。

薛家不傻,巴不得能退親呢,自然會立刻登門。

可史家這邊有當年薛老公爺的信物和承諾,只要史家不想退親,換個女兒照樣聯姻。

從前史家只有一個女兒,而如今,多了她一個,選擇自然更多。

所以,最終這門親事,就落到了她頭上。

蘇雪搖知道,薛霽一直對自己都多有防備之心,凡事總會想得更多一些。何況,他是在刑部供職的,破案無數。根據蛛絲馬跡,怕是早已猜到了她的心思。

其實她承認與不承認,結果都是一樣的。

在他那兒,早就認定了這件事是她幹的。認定了這門親事,就是她謀來的。

蘇雪搖索性坦誠承認:“我娘當年在臨安城,是出了名的美人兒。外祖家又頗富裕,當時,登門提親的人幾乎是要踏破了外祖家的門檻。可最後,我娘就是認定了我爹這個鄉下來的窮小子。為了此事,我娘同外祖決裂了。”

“可後來,祖母和她的侄女朱夫人,一起陷害我娘,在我父親面前誣陷我娘名聲。”當時的史籌史將軍已在軍中有些軍功,又因軍令如山,戰事又沒結束,不好私自離開軍營。

許是史老夫人會演戲,令她兒子信了她的謠言。

最終,史籌直接一封和離書送到了溫氏手中。不給緣由,連人都不曾回去過。

“我娘為和我爹在一起,同娘家決裂。之後被迫和離,她也沒臉再找回溫家。當時她已快臨盆,拖著笨重的身子,卻孤苦無依。我娘是多好的一個人,卻一輩子過得清苦。可如今,曾經害她的人卻榮華富貴衣食無憂,我為我娘不甘。”

“我承認,和三爺的親事,是我從妹妹手裏搶來的。當年朱夫人從我娘手中搶了父親,又害我娘潦倒半生,如今,我自也要她來嘗一嘗這樣的滋味兒。”她說得義憤填膺。

若換做旁人,怎麽都會與她共情幾分。順著她所言去想,一起同情她娘,斥責那朱氏。

可薛霽,卻始終都十分冷靜,並不為她所言而左右。

“所以,我倒成了你們互相博弈的犧牲品了?”他平靜著問。

對她的說辭,薛霽雖仍持懷疑態度,但也不是全然不信。

但這不是重點。

重點是,她可以為母鳴不平,也可以算計史夫人母女,但如今卻是把他算計了進來,他又成了什麽?

薛霽乃勳爵人家的公子,自幼便是眾星捧月般存在。他雖不如其母那般傲慢得目中無人,但骨子裏自然也是清高的。

長到這麽大,一切都順風順水,更是受人追捧和尊重。如今,婚事受阻不說,還要被人當棋子利用。

心裏自然不快。

而蘇雪搖,突然明白他不高興的點後,有片刻的沈默。

之後,她便一臉真誠的望向薛霽,藏在袖子裏的手攥得緊緊的,她心裏努力逼著自己不要覺得難為情。為了大事能成,哪怕豁出去這張臉不要,也無所謂。

所以,在片刻的靜默後,蘇雪搖鼓足勇氣道:“自然不是的。我……”此刻,蘇雪搖雙頰上已染上緋紅,她不敢再看著薛霽眼睛,趕忙低下了頭,才敢繼續說,“鎮國公府薛三郎之名,聞名遐邇,我初入京時,便有耳聞。”

“之後,又得機會入了國公府,再到三爺身邊侍奉……親眼瞧見了三爺風采,很難不、很難不動心。我肯定不會自甘墮落為妾,但若得機會,能嫁三爺為妻,我、我……又為何不呢?我、我雖是為算計她們,可、可又何嘗不是因為本來就為三爺所吸引。我、我……”她話到這裏後沒再多說,此刻臉上早已緋紅一片,那雙頰紅得,似是要掐出血水一般。

自少年時起,到如今,薛霽自然遇到過不少向他表露出好感的女子。但那些人含蓄,從未明說過,他自然也就裝著看不懂的樣子,一笑置之。

還從未有人像史氏這樣赤裸裸著直白的向他訴說愛慕之心,這倒是令薛霽手足無措,一時間也不知該如何應對。

薛霽縱再冷靜、理智,那也是在公務上。情感上,這樣的事從前不曾遇到過,沒有經驗。

但全然漠視自然不是君子所為。

於是薛霽只輕輕“嗯”了聲,表示自己知道了。

之後便捧起書來看,算是單方面結束了這個話題。

蘇雪搖:“?”嗯?

好吧。

早知道向他表露心意就能這麽容易的蒙混過關,她又何必費勁的向他去解釋那麽多?

直接三言兩語提一下緣由,再直接表露愛慕之心不就好了嗎?

蘇雪搖不知道自己這一關算不算是過去了。

之後夫妻二人一路無言。

薛霽看書,她就安安靜靜陪在一邊。

不知過了多久,史將軍府到了。

史籌也沒想到女婿薛霽今日能來,立刻帶著兒子來迎,然後請了薛霽前院說話。

按著禮數,蘇雪搖該先去史老夫人處請安。

若只蘇雪搖一個人回來,史老夫人必會苛責怠慢。但薛霽也來了史家,史老夫人再行事,心中自然就有掂量了。

很顯然,薛霽隨妻子三朝回娘家省親,這算是在給妻子撐腰。

有夫家的撐腰,就算是得了夫家認可。就算對親事被搶一事,史老夫人心中再多怨憤和怒火,可事情已然這樣、再改變不得,她也不得不去改變一下自己的心態了。

這會兒,史夫人母女也陪坐在史老夫人身旁。母女二人顯然不如史老夫人這般大度,能輕易就將此事揭過。

尤其是對史玉萍來說,奪夫之仇,不共戴天。

“我為什麽當時沒真毀了她臉。真讓她臉上留了疤,我心裏也快活些。若她真毀了臉,薛郎又怎會陪她一起歸寧?她如此小人得志,一定會不得好死!”史玉萍咒罵。

到如今,事情已經過去有十多日了,史玉萍心中的怨憤仍沒消下去半分。

她期待已久的婚事,她心心念念的好郎君,如今都成了賤人的了。

這輩子,她都不會咽下這口氣。

但心態已漸漸轉變了的史老夫人,這時候卻輕聲斥責了史玉萍道:“之前已經吃過一次虧了,難道還沒吃夠?還如此的口不擇言!你萬要記得‘禍從口出’之理,以後一定要謹言慎行。”

明明是自己受了委屈,可祖母卻還要來教訓她,史玉萍心中不服。

“當日之事,分明是她陷害於我的,我是受了委屈的那個。你們不說為我籌謀,還反倒來教訓我。難道是看她現在嫁進了薛家,得了好前程,你們就連是非也不分了嗎?”

見老夫人面前,女兒如此無禮,史夫人也看不下去了,冷著臉呵斥:“你看看你自己現在在京裏的名聲!要你謹言慎行是為你好,你還委屈上了?還敢頂撞祖母,自己領罰去祠堂裏跪一天一夜去。”

“好了。”史老夫人攔下,倒也不忍心,“孩子心裏也苦,就算了。”

史夫人沒再說話。

史老夫人則沈沈嘆息一聲,又說:“如今想來,事情也還沒壞到那種地步。親事雖沒落在萍兒頭上,但那丫頭好歹也是史家千金。她既得了史家恩惠高嫁,日後必會對娘家有所提攜。籌郎,還有安哥兒,往後仕途也算有所倚仗。”

史夫人卻有擔憂,猶豫著,仍是問出了口:“如此之仇,她往後能顧著安哥兒嗎?”

史老夫人:“她若聰明,自然會顧。”

老夫人又說:“早在她搶了這門親事時,她娘的仇就已經報了。她在這京裏無根基,雖高嫁,看著光鮮,可高門大戶裏的日子也不好過。若娘家無人,她的那些婆母、妯娌,誰都可以唾棄她。所以,就算她不喜安哥兒,為她自己前程,她也得盡力去為安哥兒鋪路。安哥兒是她兄弟,安哥兒前程好了,她在娘家才能更站穩腳跟。”

“她那麽聰明,又那麽有手段和心機,那‘一榮俱榮一損俱損’的道理,她該懂的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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